朱二贵你这个坏分子

阿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夜读小说网 www.xiaoshuoyd.com,最快更新阿岑文集最新章节!

    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  1

    朱二贵个子较高,有一米七o的样子,大嘴巴,张口就露出上牙右边镶着的那两个银牙,国字脸,颧骨略略向前突出,眼睛细长的,眉毛较淡,脸色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头发黑里泛白,留着西式发型,中间偏左分开,身材有点单瘦,有点象抗日影片里的汉奸,但他的面相却十分和善。我到双江口镇当镇长的时候,接近五十岁的朱二贵正是双江口村的村主任,也就是以前人们常说的村长。

    也就是说,一纸调令,我和朱二贵这对素昧平生的人,一下子变成了上下级关系。

    何况我们镇政府机关还安座在双江口村的地盘上。用村干部们的话说,朱二贵就是双江口镇的“北京市长”了。

    这年年底,镇政府从县里争取到一个修筑防洪堤的小项目,马上要动工了,我人生地不熟,就去征求镇委书记的意见。张书记说,就让双江口村的村主任朱二贵做吧。去年修赖家河堤,镇里只给了三万块钱材料费,他组织村民投工投劳,把赖家河堤建得蛮好的。赖家河堤我去看过,一百多米长,三米多高,四百多个立方的浆砌石堤确实不错。

    于是,我打电话到双江口村村委会,找朱主任。找到村秘书家,再托他转告朱主任,说岑镇长找他有事情,要他到镇政府来一趟。

    见到的朱二贵朱主任就是前面我介绍的那个样子。

    朱二贵走进我的办公室,声音轻柔地问道:“你是岑镇长吧?听说你找我?”

    我说:“对对,是我找你,你就是双江口村的朱主任?你请坐。”

    “哎哟,镇长你这么客气!你吃烟。”说话间,他掏出一包银包装的精品白沙,抽出一支递到我面前。我本没有烟瘾的,有朋友一起扯谈,也会玩一两支。我正要推辞,他却劝道:“烟是吃不饱的东西,吃着好玩吧,不要嫌弃。”我只好接了香烟。正要把烟放到桌面上,他哧的一声揿着了打火机,把火苗递到了我眼前。我不想初见面就拂了他的面子,只好夹起烟就上火苗,把烟点着了,轻轻吸了一口。朱二贵这才自己抽出一支烟,在我对面的木凳子上坐下来,点着火,一边吃烟,一边说话:“岑镇长真年轻,今年有三十岁吧?领导年轻,我们镇里就有希望,就会发展得更快。”

    朱二贵挺会奉承人的,我心里想,嘴巴上却说:“朱主任蛮会表扬人嘛。”

    “不是我会表扬人。电视上也经常讲,干部要年轻化,领导干部越年轻越好嘛,就有开拓精神,将来提拔也更快。”朱二贵一脸真诚地说,那两个银牙一闪一闪地放亮。

    刚见面,还不晓得朱二贵的底细,我不想多打牙膏经(客家话:讲闲话),就开门见山说:“有个河堤的修建工程,不晓得朱主任搞不搞得?”

    “有这么好的事呀?哪里的河堤?你给我搞,我保证质量过得硬!”朱二贵听说让他做工程,立马喜形于色,银牙放亮,眼睛更细了。

    “就是你们朱家坝那段,上面一截去年垮了三十多米,下面一截太矮了,洪水直接漫进来了,要加高一米。去年涨那江水,把朱家坝那个红军纪念地朱家祠堂的房子都淹了,屋里进了三四尺深的洪水,不修好河堤,再涨一江水来,那个红军团部旧址的屋都会倒掉,我们就成了千古罪人。你当村主任的,也守土有责,也躲不过。”

    “是的是的,那个河堤老早就要修了,去年附近的村民家里也进了几尺深的洪水,老百姓都骂娘了。岑镇长,只要政府计划修,材料款迟一些日子拨我都不怕,我一定组织劳力把河堤先修好。”朱二贵显得很激昂,我看着他,心里很满意。我说:“这次不止是材料款,我给你包工包料,不要你们义务投工。”

    “岑镇长的意思是让我赚点小钱?”朱二贵有点喜出望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掏出烟盒,又要递烟给我。我抬手挡住了,说:“烟我不要了,你先回去兜兜底,作个预算,看好多钱一个方,我们明天上午签合同,可以吧?”

    “那就太感谢领导了!今天到我家去吃夜饭,我请人帮我打条狗崽子来下酒。”

    “吃饭的事等修好河堤再说吧,明天上午我等你过来签合同。你先过去,我还有别的事——我说了不吃饭就是不吃,你要巴蛮请饭,我的河堤就不给你做了。”我素来不喜欢到外面吃饭,老话说,吃了别人的嘴短,拿了别人的手软,不能事先就把自己给套住了。再说,我还得找镇里的水利员帮我搞预算,明天签合同,不能当睁眼瞎,不能把造价定得离谱,否则,就出尽我自己的洋相了。

    朱二贵有些神色不安地离开了我的办公室,骑上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出了镇政府的院子。

    2

    朱家坝朱二贵承包修筑的河堤还真不错,可以和去年赖家那段媲美。挖基础的时候,我去验了槽;浆砌的时候我又多次去看过,灌水泥浆没有偷工减料,连抠外缝都抠得严严实实,有模有样。

    “我不是吹牛皮,双江口镇修河堤修得有我这么过硬的,暂时还没有。”朱二贵见验收合格了,就不免沾沾自喜起来。

    我肯定他确实搞得很好,在这么低的造价下,做出了这么有质量的河堤,吃了亏,作了贡献。

    “蛮大的亏就还没有吃得,造价六十五块钱一方,是蛮低,不过,岑镇长,我和你讲实在话,我赚钱就赚到基础上,下面一截加高的没有挖基础,没有减造价——哎,岑镇长,签了合同的事,你不会翻悔吧?”朱二贵笑着望着我,并且递过一支香烟给我。

    我恍然大悟,也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反复问过水利员,合同草稿也同他商量过,偏偏还是弄出了一个漏洞。粗算算,也多不了几个钱,就放过了他脸上那一重简单的狡诘。反正已经签了合同的事情,我反悔也没有用处。只是以后想问题得想周到一些,尽量少出漏洞。

    我决定吃他一餐饭,我说:“验收的饭我还是要吃的,我要把我失算的钱全部吃回来!”

    “岑镇长,我点五十块钱猪肉尽你吃,撑起你蛤蟆拐(客家话:癞蛤蟆)样!”朱二贵笑起来说。

    因为河堤做得叫人还满意,县交通局计划双江口镇区一公里乡道改道工程,我和张书记商量,仍然给朱二贵做。主要是这段公路恰好处在双江口村朱家组,朱二贵自己所在的村民小组,要调六分田,要改五百多米水渠,让村主任承包施工,村民的协调工作就好做多了。再者,旧路开田复耕和新修水渠都不会作假,可以保证质量。

    我又打了一大圈电话,才找到朱二贵。一见面,我批评他怎么不装台电话,老板要做大,通讯问题都不解决,怎么大得起来哟!他唯唯诺诺,一脸的虔诚,满口“好的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好的好的”谈了合同意向和工程造价,下午签合同。

    这天下午,一到我办公室,朱二贵就掏出个崭新的诺基亚手机给我看,报告给我手机号码。他说:“领导下了命令,我就是贷款也要买个手机了,要不然领导又会骂得我狗血淋头。”

    “你的意思是我嘴巴里吐狗血,是吧?”我故意钻他的空子,板起脸道。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领导的指示我要坚决照办。”他急忙解释道。

    我记下了他的手机号码,拿出合同初稿给他看。他只睃了一眼造价,就把合同草稿递回给我,十分信赖地说:“岑镇长,你写出来的东西,我还有不放心的?你跟县委书记搞了那么多年秘书,我还不相信你?再怎么说,你领导也不会吃出(客家话:亏待)我一个农民老百姓,就按你写的定事。”

    “那我就叫办公室打印,等下就签字。”我一边说,一边拨打党政办的电话。

    拿了合同回去,朱二贵很快就组织人马动工了。新开的路基才成路型,朱二贵打电话给我,说县电信局来了一帮子人,要求他们停工,待谈好电话光缆的迁移费用再施工。我说,你叫他们到镇政府来找领导,是政府叫你做的工程,要出钱由政府出。

    电信局的车子开进镇政府大院,车上下来三个人,径直找到张书记。张书记把我叫过去,对我说:“岑镇,县电信局外线队的陈队长、谭副队长都来了,说我们公路改道,造成他们的光缆也要改动,要移三个杆子,再种三个杆子,还要打拉,每个杆子要六百块钱,我的意思,每个杆子四百块,你的意思呢?”

    我逐个看了他们一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稍微停顿了一会,我说:“六百块就六百块吧,他们也难。”

    “诶,岑镇,是不是太高了?”张书记插话道。

    “没有关系,都是兄弟单位,多出几个钱算什么?互相支持嘛,陈队长,你说呢?”我大大咧咧地说,把脸移向陈队长。

    张书记的表情很茫然,陈队长显得很高兴。

    “陈队长,要不要我写个东西给你,以后好到我财税所拿钱?”我对陈队长说道。

    “”陈队长迟疑了一下,应道“好吧,写个欠条就行。”

    我把他们带到我的办公室,拿材料纸写道:

    欠条

    今欠到县电信局外线队移光缆杆子(三根)移动费一千八百元整。

    双江口镇人民政府

    x年x月x日

    然后办公室盖了公章。交给陈队长拿走了。陈队长一行刚离开我的办公室,我就打电话给朱二贵,交代他电信局的来移杆子,新选一个点挖洞,你就要他们交两千元钱,不讨价还价,否则不准他们动土,而且,要他们交现钱。

    朱二贵满口答应了。

    第二天,陈队长们来施工移杆子,朱二贵带着几个修路的农民,不准他们放样动土。双方僵持了两个钟头。县电信局周局长打电话给张书记,请求镇政府出面协调,张书记把电话给我,让我出面,我对电话说:“哎呀周局长,老朋友了,有什么好事要老弟帮忙?”电话里周局长说了朱二贵阻工要钱的事,我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说道:“周局,我的治下会有这样的事呀?我得狠狠整顿他们!不过——”我做出迟迟疑疑的样子,欲说不说,听见周局长在那头催促,我才说道:“你们陈队长说,移动一个杆子要我们镇政府拿六百块钱”不等我说完,周局长骂道:“乱弹琴!我们作了施工预算的,他怎么还向你们要钱?!看我怎么收拾他!岑老兄,你镇里那个钱我不准他们收,麻烦你出一下面,叫村里少要点价,几百块钱一个杆洞,还是合情合理,毕竟占了农民的土地嘛。哦,有你出面,我放心了。什么时候到了县城,我请你的客。”

    不一会,陈队长满脸沮丧地把欠条退回给了我,满嘴表示歉意。我爽快地让他回工地去,准备放样施工。陈队长走后,我打电话给朱二贵,叫他们停止阻工,告诉他,电信局答应了不收政府的钱了,我们也不收他们的钱,互相支持嘛。

    朱二贵吞吞吐吐地回道:“岑镇长,一个洞我们收他们两三百块钱,还是可以吧?毕竟占了我们的土地。”

    我责骂道:“你没有见过钱呀!他们的杆子立在公路边上,改直公路占你们的田,我补了钱给你恢复水田,等于没有占你们的稻田,原来的弯道开回田去,面积比现在占的大,脑子不转窍呀?”

    “那是那是,我是看不惯他们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到乡里还要耀武扬威的。”朱二贵说。

    “算了算了,人家省管单位的,盛气凌人搞惯了,给他们尝了点乡下人的味道,见好就收吧。这个事不要再提了,啊!”我交代朱二贵说。

    朱二贵还想说什么,我把电话挂了。

    三个月过去了,朱二贵的改路工程才完成六百米,弯道改直了,水渠也修葺得三面溜光了,还有四百米切山坡的推土工程迟迟没有动静。那天下午,我到工地去督工,发现工地上只有三五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在改出去的老路上,有一锄没一锄地挖着,挖一锄不到一寸深。我把朱二贵找来,问他怎么回事?他无奈地说道:“我也没有办法,壮劳力不肯来做这种事,老路被压得太紧板,挖不进。我出一个工十五块钱,他们就是不来做,只有几个老官子(客家话:老年人)马马虎虎地搞下子,都还嫌工钱低。”

    我问:“那后面那段推土方的工程怎么还不动手呢?”

    “组里的老百姓讲不先开好田,就不准过去挖土方。这些做事的又都是我们本组的,他们不动,我拖也拖不来。”朱二贵满面无可奈何。

    我看着那几个老人挖路面,又看看那片已经开垦好的水田,我对朱二贵说:“渠道可以过水了吧?那好,等下你把水放进来,把老路浸泡一个夜晚,明天就更好挖了。那边的土方,我另外找人来挖,工钱、材料费都由你和他们去谈、去结算。下个月县交通局就要来验收了,验收还没有完工,你的工程款就拿不到手。他们做事的也就拿不到工钱,你同组里的群众讲清楚,好么?”

    朱二贵也担心不能按期完工,怕拿不到工程款,只好无奈地接受了我的建议。他在我身边幽幽地自言自语道:“上次修河堤我赚到了一部手机,这次修路我恐怕连三个月的话费都赚不到了。”

    “没有赚到钱怪我么?”我责问他“你为什么不晓得按面积或者按长度包给别人去做呢?这样请点工,一天十五块,出工不出力,一锄头下去没有一寸深,就象那时搞集体搞活评工分,不管效益,只管人到了现场,一天就有十分工分。包产到户搞责任制都一二十年了,你都还象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当生产队长那样,你怎么赚得钱到!”

    “岑镇长你讲的也有道理,他们嫌太难挖了,不肯承包,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就是亏本贴钱,我也会把这些田开出来,我会守信誉的。”朱二贵拿出豁出去的劲头来了。

    第二天,被水浸泡过的路面好挖多了,开田的进度加快了。我从另外一个村找了一个人,与朱二贵签协议,承包那段推土方工程。结果,半个月功夫,全线改道工程完工,刚好赶在交通局来验收的前一天。

    交通局、镇政府、朱二贵我们三方皆大欢喜。

    阳历年末,那段公路改道工程结算付帐,朱二贵又赚了一点小钱。

    这时,镇政府的工作中心由刚刚结束的计划生育集中行动月,转移到全力以赴收农业税。

    3

    农业税不收上来,镇财政收入完不成任务,县财政就不会按时拨付镇办学校老师的工资、镇机关干部的工资和村干部的工资。镇干部的工作,到了年底,还真的是既要命(计划生育)又要钱(农业税)。

    双江口镇的农业税,以往都是镇机关干部分组下乡,进村入户按农户的耕地承包面积去收,亩平六十二块钱。年年都会留下不少尾欠。这天,我和竹园村的驻村联络员约定竹园村的支部书记一起进村去收农业税。吃了早饭进村,走了两个村民小组,一直到下午三点多钟,只收到一户的一百八十块钱。其余的农户,很多人外出到山上、田间干活去了。一些在家的农户,不是卖出去的木材款没有结回来,就是稻谷还没有卖出去,要不然就是外出打工的人还没有寄钱回来。我们几乎是空手而归。

    面对这种状况,我只好找一些村干部商量对策。一些人唔唔实实,说不出道道,一些人摊开手表示他们也没有办法。问到朱二贵,他说:“乡里的干部那样去收,肯定不好收。如果政府相信我们村干部,委托我们去收,我们一早一晚到农户家去,就方便多了。而且,我们基本上晓得哪些人家最近结帐进了钱,可以收得税款上来,用你们文绉绉的话说叫做知己知彼,事半功倍。”

    我恍然大悟。

    但是,朱二贵又说:“不过,要我们去收,要给一个条件,我们也要耽误不少人工,政府多少总得意思意思。”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是说要给点手续费。

    我和张书记一商量,觉得可行,到镇财税所去商定了一个比例:按各村实际收到的税款的5%奖给村主干,由镇政府另外筹钱支付。

    于是,我们立即召开村三大主干会议,把这项工作布置下去,要求驻村联络员紧密配合,负责领取和回交税票,并解款入库。

    这个办法果然有效,元月二十日解款入库,入库率达到92%,是历年最高的。双江口村居然达到98、5%!除了几户孤寡病残,实在拿不出钱的,其他农户无一拖欠!这让我感到十分意外。一了解,原来朱二贵和他们村的书记王路发、秘书陈小忠三个人,分组包干,每天晚上都登门上户去收。遇到个别户有点难缠,朱二贵的绝招是荷包里兜个小本子,先问他们,是不是真的不想交?皇粮国税自古就该缴的,你不交也好,你不给我面子,以后你家里要办什么事了,你也不要来找我,这里我先记下你们的名字,到时候再说。这样一来,几乎没有人会故意拒交的,有几户当时没有那么多现钱,过后,还是自己送上门去的。我后来听人这么说,笑了笑,觉得这家伙做什么事情,倒是还有点土办法。

    但是,双江口村却还是出了事故。

    十九日,联络员谭强到村里配合收完最后几户农户的税款,在朱二贵家和村书记、村秘书一起对帐清票,谭强接过两万六千三百七十六元税款和已经核对好的农业税收据,装进随身携带的挎包,和村干部一起在朱二贵家高高兴兴吃晚饭。还没吃完饭,附近几个经常和朱二贵凑在一起打牌的闲汉就过来了,催着摆桌子打牌。

    自从朱二贵承包修建河堤赚了一点小钱以后,朱二贵就成了三河村一个顽强的牌手,或者叫做赌友,他基本上是输多赢少,却总是乐此不疲。每次输了,他发誓不再赌了,一旦荷包里有了几百上千元现钞,他又忍不住上了牌桌。

    这天,牌友们推三让四的,不知怎么搞的,便把谭强推到了牌桌一方牌位上。“翻点子”的打法,四个人,每人由庄家发两张纸牌比点数的大小。开始,谭强的手气特别好,一气赢了两三千块钱。可是到后来,他便渐渐走背运,面前押的钱总是被别人收走。赌得红了眼,自己赢的几千块和荷包里的钱都输得精光,一发懵,掏出挎包里的税款接着赌,到快天亮时,税款也只剩下几张零票子了。他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了!他悲伤地哭了,呆在朱二贵家不敢回镇政府。

    但是,镇财税所却在催各村联络员,下午五点钟以前必须将税款解入银行,把收据交回财税所。

    朱二贵看见谭强的模样,担心他想不开,在自己家里弄出什么事情来,心一软,将自己赢的五千块钱退还给谭强。可是,还有两万一千块到哪里去找呢?谭强悲伤得一筹莫展,哀叹连连。

    朱二贵劝谭强不管怎样,还是先回镇里把帐交了再说,有多少钱先交多少,不够的,先打个欠条,然后去找钱,去借钱,尽快还上。——也只有这么办了,这样的牌桌,你也能呈一时之兴上得?我都不晓得交了多少师傅钱,现在还赢不过他们。朱二贵这样劝着谭强,陪他一起到镇财税所去交帐。

    财税所收了谭强交来的收据,核对了税额,让谭强去银行解款。收到的回单却只有五千零七十六块钱和一张两万一千三百元的欠条。财税所不敢接收,便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处理。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一股无名火就腾地涌上心头。我急匆匆赶到财税所,劈头盖脸把谭强大骂了一顿,生气得要开除他的公职!

    张书记也听到了消息,也赶过来了,他显得冷静多了,把我拉到另一间办公室,要我冷静,不要过分地刺激谭强,以免造成更大的事故。然后他才和风细雨地批评并安抚了谭强,同意他明天去借钱,把缺额税款补上。

    事情在镇政府机关造成很大波动,也在社会上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无论走到哪里,哪里都有熟人向我打听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弄得我十分狼狈,大有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味道。

    为了严肃干部纪律,杜绝今后再发生类似的事件,虽然谭强第二天就找亲戚朋友借钱,填补了那个漏洞,但是,在镇党委会上我仍然坚持要从严处理谭强。最后会议决定,给予谭强留党察看一年、年度考核不称职、取消年终考核奖的处分,请镇机关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支部讨论上报,请党政办准备行文通报党委的最后审议决定,发至各支部。我还想给朱二贵也弄点教训,后来想到他毕竟是农民,以后找机会口头上批评批评他,点醒点醒他算了。

    处理谭强,我心里并不轻松,并不好受。事后,我单独找谭强谈心,谈了私自占用农业税,对广大农民群众是十分不尊重的,如果不严肃处理,将会给政府今后的工作,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当然,我也希望谭强不要因为犯了错,受了处分,就一阙不振,希望他一如既往地发扬优点,继续努力做好工作

    4

    又一年冬天,要开展冬修水利工作。我和张书记商量,配发部分水泥给各村,让村干部们去组织群众维修山塘、水圳和渠坝。因为我们双江口镇境域内有两条较大的河流,年年雨季,年年有灾,山塘水圳年年维修,年年得修。

    双江口村安排了二十吨水泥。给他们维修杉山下拦河坝用的。那个大坝在去年的洪灾中,被损毁了一个角,引水渠的石堤的基础也被洪水掏空了,如果不及时加固,再来一场洪水,就会倒塌下来,那么,双江口村的八百多亩稻田就会断水,无法耕种水稻。

    水泥指标下发到了村里,可以直接到镇墟市的水泥经销店去提货。过年前下的指标,过年都一个月了,我到杉山下拦河坝去看情况,那里却毫无动静。我打电话给朱二贵,他也不含糊,说:“喔唷,我把水泥分到各村民小组去了,他们总是来找我要水泥修路、修水圳,还拿没有水泥给他们,明年就不交农业税来威胁我,吵得烦了,我就拿水泥都分给各组去了。”

    “杉山下大坝如果垮掉了,几百亩田都没有水灌溉,你说怎么办?”我责问道。

    “暂时垮不了,我向你保证,涔镇长,没有水灌田我负责。”

    “就怕你到时候负不起这个责,又来政府找我和张书记。”

    “那要看今年涨不涨水,要是今年又涨一江大水,冲垮了大坝和水堤,那个不能怪我,政府还是要关照的,岑镇长,你讲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这个家伙,我不跟你讲道理不道理的,你们村今年田里没有水灌溉,我就找你,我叫来找我的老百姓也找你。”我生气地掐断了电话。

    这个朱二贵,简直是猪二鬼!一不小心他就要弄出一些题目来让我做。我真想捶他几拳。

    三月初,县委正式布置村支两委换届的工作,全县试行村主任、村支书一肩挑,村支两委的人交叉任职。这是一个双赢的举措,村主干权力集中了,少了一些分歧,镇政府也节省了每个村一个村主干的工资支出。

    镇里的村支两委换届工作刚刚布置下去,双江口村的现任支书王路发,就到我这里来提出要辞职,下一届退出参加选举,因为我负责联系指导双江口村和竹园村,按照镇党委的安排,各联系村的工作,由各联系领导负责调处,实在不好处理的,再拿到党委会上研究解决。

    我感到很奇怪,询问他的原因,他说:“我干了十多年的村书记了,人也年纪大了,我退出来,让他们能力更强、年纪更年轻的人去干。”

    我知道他的年龄还不到五十岁,在全镇的村支书当中,他算是比较年轻的了,估计其中肯定另有原因,便问:“王书记,你已经当了十几年书记了?”

    “十二三年子。”他淡淡地说。

    “离十五年还差刚好一届,争取当满十五年,到了六十岁,可以享受政府每年给的生活补助嘛,怎么选举工作刚刚拣场你就打退堂鼓了?”

    “哎!我们村里讲不清楚,这次选举肯定不好搞。”

    “为什么呢?”

    “一言难尽,蛮复杂,镇里的文件上规定不准搞贿选,乱拉选票,我们村里就有人在搞小动作。”

    “哦?你讲讲他们怎么搞的,违规违纪的人,镇里一定要处理的。”

    “岑镇长,你记得去年冬天镇里发给各村冬修水利的水泥么?我们双江口村的二十吨,有人就用来拉选票去了,我和秘书拦都拦不住,他一个人巴蛮就分到各组去了。搞得拦河坝那里至今还在漏水,只好拿稻草、拿薄膜堵着。”

    哦,原来朱二贵在这里等着我!这家伙这事倒做得有点老谋深算,把我也算计得摸不着东西南北。

    但是,眼前,我却不能当着村支书的面,贸然认定这件事,我说:“这个事你先不要计较太甚,我再去调查一下,如果朱主任确实搞了不正当的拉票行为,我们一定会采取措施。你先回去,不管先进行的村主任选举结果如何,你都要一如既往地把组织工作做好做到位,不能出半点岔子,这也是考验你这个老支书、老党员的能力、党性和责任心的时候。从你将来的待遇的角度出发,我们会为你考虑的。好吧?这两天先组织各组把选民登记搞好,后天按时公布村里的选民。”

    双江口村的村支书走后,一个电话,我把朱二贵招了过来。

    朱二贵骑着一辆崭新的摩托飙进了镇政府大院,兴冲冲来到我的办公室,还没有站住脚步,就递过一支芙蓉王香烟过来了。我不接他的。他说:“嫌怂(客家话:太差)呀?今天我欢喜才买一包发一下子,平时吃不起耶。”

    “看样子今天遇到好事了?讨媳妇了还是中彩票了?”我面露嘲讽地说。

    “没有咧没有咧,今天买了一部摩托车,他们说要请客,我就买了芙蓉王。”朱二贵看出我脸色不好看,神色顿时暗淡下来。

    “朱主任,我问你,去年冬天政府发给你们村的二十吨水泥你拿分到各组,你们村支两委研究了么?”我接过那支香烟随手丢在桌面上,板起脸色问道。

    “这个事这个事好象是没有开会研究,是我巴蛮分下去的,我也是看到那些组长要得紧,才分的。”朱二贵显然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说话的底气明显弱了。

    “你做得好!”我厉声道“这么大的事情两委不商量,不通好气,你擅自做主,你们村里还要不要党的领导?还要不要民主?还要不要团结?二十吨水泥给你们冬修水利,保老百姓种田灌溉,你拿它当作私人的东西,想怎么分就怎么分掉,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有人反映你是用水泥在拉选票,你自己讲清楚,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在我面前你不要讲假话,不要哄我。你讲!”

    “岑镇长,既然你都晓得了,我也就菩萨面前不讲假话,我分水泥,是有和群众搞好关系,希望各组多支持我的想法,我是怕一旦没有当村干部了,镇里的一些工程项目就不会再给我做”

    不等他说完,我就插嘴道:“你怕没有工程做就用公家的东西去拉选票?你这样搞,就是选上了村主任,我也可以不给你做工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程。”

    “岑镇长,我做错了,我承认我做得不对还不行?你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一回,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做拉选票的事了,我向你保证,我要是再去拉了选票,天打五雷轰!”朱二贵被我点中了腰子湖(客家话:要害),指天发誓起来。

    “你不要指天发誓,我要看你的行动,只要你从现在开始,配合好书记和支部,把换届选举的各项工作做好,不要自作聪明搞小动作,一切按照党委政府发的文件精神,村、支两委商量安排好要做的具体事情,村委的工作要服从党支部的领导,这和我们镇政府是一样,要听党委的,不能乱作主张。今天之后,如果我听到还有什么关于你的不好反映,你就是选上了村主任,我也不会拿工程给你做。如果村里的换届工作平稳顺利,你就是没有当村主任,能够给你做的工程,我也还会给你做,这点你放心。”我说得很严肃,也很诚恳,我只是希望双江口村换届选举不要搞出什么乱子出来,不要不成功。

    “既然岑镇长讲话讲到这个份上了,我就听你的,我相信你,一定配合王书记把村里的换届工作做好。不过,你镇长讲的话一定要算数,不能搞得我到时候什么都没有,竹篮子提水,什么都落空。”

    “你还不放心啊?我拿政府的信誉、镇长的信誉和我个人的人格向你保证,我讲话算数!——你个朱二贵呀朱二贵!你真是个坏分子!”我说完,抬起右手伸出食指点了点他,不禁笑了。

    朱二贵也嘿嘿苦笑着,一边又抽出一支香烟递给我。我接了烟,他很快掏出打火机揿着,送到我面前,我凑上去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让他走了。

    双江口村的换届选举工作和其他村一样平稳推进。双江口村村主任的正式候选人是王路发和朱二贵。在镇党委审核各村村委会正式候选人名单的党委会上,针对双江口村的实际情况,我提出建议,对双江口村预备两套方案:如果王路发当选村主任,就引导实行“一肩挑”如果朱二贵当选,还是采取书记与主任分设。原因是朱二贵毛病太多,一是太好赌博,几乎成了双江口镇墟市上的赌博名人了;二是最近又有人反映,他荷包里有了几个小钱,经常半夜去那些老公外出打工的留守妇女那里“帮忙”有名有姓的有三个了,万一他们的老公回来晓得这些事了,闹出矛盾来,村里无法调解,对镇里的稳定不利。对朱二贵本人,我也找机会,敲打敲打,把警钟敲响。

    会议同意了我的提议。

    一个星期以后,选举日那天,朱二贵以三十一票的优势胜出,当选双江口村的村主任。

    第二天,我到王路发家,去安慰他,做他的工作,希望他继续把支部的换届工作做好,我转告了党委关于双江口村可以书记与村主任分设的意见。王路发高兴地表示一定把工作做好,让镇领导放心。

    下午,我又把朱二贵招呼到了办公室。招呼他落座,我说:“朱主任,首先恭喜你成功当选村主任!连选连任,证明你在村里还是有比较高的威信和群众基础。不过,今天,我又要和你谈一件让你不欢喜的事,你不会介意吧?”我故意先卖一下关子,吊起他的胃口来。

    “岑镇长,你讲的话我每一句都会听的,你看,你叫我不要去拉选票,我就没有去拉了,群众选上我,说明群众还是蛮信任我。当然,我也感谢领导的批评,要不然还会有人讲我,讲我的村主任是靠拉选票拉出来的。”他有点喜形于色。

    “哟呵!上次批评了你,你还有不少的想法咯?你的意思是我批评你批错了?”我故意钻他一下空子。

    “不是不是,镇长你又打击我。”

    “朱主任,今天我倒是真的要打击你一下了。我问你,有时候你半夜三更到别人家去做什么了?”

    “我没有做什么。”

    “你不老实!要不要我把那几个妇女的名字点出来?”

    他脸色骤变,结结巴巴说:“镇长,这样的事你也晓得了?”

    “岂只晓得!要是在文化大革命那时,我不揪出你来游街斗争我跟你姓朱!赚了几个小钱就忘乎所以了,就烧包了,就作兴了,就骚得不晓得自己是哪个了!这样的‘忙’也是你村主任帮得的?要是她们的老公归来了,晓得了,你躲到哪里去?打起架来,吃起农药来,你这个村主任还当得下去?你们双江口村还保得了平安?到时候要是闹起事来,我把你的党票都撸掉你的。”我一脸严肃,满嘴严厉。朱二贵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黑,额头上、鼻尖上冒出汗珠了,两手不由自主地发抖。

    “朱二贵,”为了表示严肃,我有意不称呼他的职务,我接着说“你是一个党员,一个被群众选举出来的村主任,你的毛病与你现在的身份不相称。你不仅嫖——哦,不叫嫖,叫偷,偷情,你拿钱给人家,跟嫖也性质一样,而且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吃喝我不管,你有钱你吃山珍海味、吃仙桃人参果,那是你的福气,你的本事,但是,嫖赌我就得管了——除非你不是党员,不是村主任。你赌牌也名气不小了,翻点子,上次谭强那个事我们没有处理你,是看你是农民,放你一马,想你从我们对谭强的处理中受到震动,引起警觉,你看,这么久了,你都没有一点事,好象那件事与你无关似的,继续在村里、在墟上打牌翻点子,你讲,有天晚上你们打通宵,你输了七千多块,对不对?”

    “我的什么事你都清楚,你安了眼线到我身边吧?”

    “我还要眼线?你做的坏事,哪个不晓得?满墟的人就算我晓得最迟。老话说‘欲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记得了?”

    “记得记得,我以后改正我改正。”

    “能够改正就好,这些事我们暂时不处理你,我看你今后的表现。你的村主任,你好生帮我当好,党委政府都支持你,不过,支部书记你不能当,听到吧?与其到时让党委撤你的职,不如现在你就把它让出来,还显得你的姿态蛮高。党委决定了,你们双江口村不搞书记主任‘一肩挑’,镇里多花钱,给你们吃小灶。”

    “岑镇长,你对我讲了的,我一定做到。以后镇里的一些工程,你还是要照顾照顾我,我就什么意见都没有了。”

    5

    全镇的村支两委换届工作圆满结束。五月中旬,镇党委组织新任村三大主干进行任职培训。那天,朱二贵特意走到我的办公室,老章程——一番递烟点火之后,他汇报说:“岑镇长,这次村里换届,我按照你的指示没有走一点籽(客家话:走样)。那天村支部开会,我在会上公开提出我退出支部书记的选举,我还动员其他几个想投票给我的党员,投好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王路发的票,所以,我们村里是严格按照你的意图落实的。”

    “不是我的意图,是党委的意图,这点你要搞清楚。”我插嘴道。

    “岑镇长,听说,镇里有十多公里的通畅工程任务,能不能给我做一段?”朱二贵恳切地问道。

    “只要你能够借到工程施工的二级资质证,拿到标书,我保证给你标一段,至少两公里。不过,你必须保证工程质量合格。”

    “那好,我已经和天河建筑公司联系好了,就等你的一句话。岑镇长,讲老实话,你对我确实还好。虽然在政治上你虐待了我,在经济上你还是照顾了我。没有你的照顾,这两年我也赚那些钱不到,我家的新屋也做不起来。”

    “不要讲好话了,你不帮我搞出什么乱子来,不乱‘帮忙’,不赌博,你就是个好同志。”

    “我一定做好,按照你的要求做一个好同志!”

    我看见他的那两个银牙又闪闪发亮了。

    六月下旬,主汛期刚到“安娜”台风就在福建沿海登陆了,很快变成热带风暴,一口气延伸到了湘东南地区,送来三天两夜的连续大暴雨。

    暴雨倾盆,山洪暴涨。我们双江口镇那两条温驯的河流一夜之间变得桀骜不逊,浊浪排空,恶流撞地,洪水在河道上象一群狂怒的野马,横冲直撞,遇到树木裹挟树木,遇到堤坝裹挟堤坝,遇到房屋裹挟房屋,水浪的喧哗声、水中树木的断裂声、水底滚动碰撞的石头声和天空啸噪的暴雨声混成一片,振聋发聩,惊天动地!

    在暴雨刚来之际,我们已经通知各村做好防山洪、防山体滑坡准备。暴雨持续不断,我们每隔一个小时向各村通一次电话,询问降雨情况和沟谷溪河的山洪上涨情况,对沿河两岸的各村,则要求他们尽快转移居住在河岸不远处的所有农户。下午开始转移农户,半夜十点,雨势更猛,洪水迅速抬高,镇政府机关的全体干部分组进入沿河各村,督促农户转移。

    我带领一个小组进入双江口村。

    双江口村的多处河堤已经垮塌。洪水从垮塌的河堤缺口汹涌而入,漫过稻田,淹进田间居住的农户房屋。我用手机联系王路发和朱二贵,他们已经在各组劝导群众转移。

    在江家组,我遇到了朱二贵,问他情况,他回答说:“报告镇长,全村各组我们都已经组织农户转移了。现在是第二轮复查,怕有些人嘴巴上答应,却不行动。前面就已经发现两户迟迟还没有动静,我们趟着平膝盖深的水进去,反复劝说,他们才慢慢吞吞出来。你看,江家那里面的两栋屋里还有灯光,那两户人肯定还在屋里,我们马上进去。”说着,朱二贵顺着进组的道路,趟进了浑浊的洪水之中。我带着镇里的干部也相跟着趟了进去。还有几个农民也跟着趟进了水里。

    走进第一家,那是一栋红砖混凝土结构的新房,孩子和老人已经转移出去了,剩下一对中年夫妻正在屋门口装沙袋,他们想把大门口用沙袋堵起来,不让洪水进屋里。但是,他们家房屋的堂屋里已经有一尺多深的浊水了。朱二贵捉住男人正在挥动的铁锹把,劝他们撤离。男人停下来,看看提着纤维袋口沿的妻子,说:“要不你先跟村长出去?我装完这袋,关好门就过来。”

    我趟过去,劝道:“两人一起走吧,等下水涨上来,你们想走就走不赢了。水一大,你们堵也堵不住,还是先保住人头要紧。快走吧,朱主任都过来催你们两次了,也要对得人家一片好心住。”

    他们便收拾好工具,关门关灯,开始往外撤,我让两个镇干部护送他们一道撤出。

    另一家是干打垒的土屋,屋里的灯光十分昏暗,只有一间小屋的床上躺着一个老人。我问朱二贵:“他是五保户?那他的崽呢?”

    这时,从朱二贵身后挤过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又瘦又黑,一副瘪篮球的模样。我见了他,问道:“你是老人的崽?怎么不背他出去避水呢?”

    “他不肯出去,还骂我们。”瘪男人喃喃噎噎地说。

    “我就是不走,我怕什么,反正是死,我七八十岁了,也死的了,水要打我的屋,就把我一起打死算了!”这是从床上传过来的声音,苍老而僵硬,一副誓与破房共存亡的态势。

    我走近老人,继续劝他。老人不依不挠,说道:“我屋都会倒了,还留一条老命做什么!屋倒了,埋了我,我的尸巴还有个地方埋。”

    我说:“老人家,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冒柴烧’,屋万一倒了,可以重新建过,人死了,就反生(活)不了。村里、镇里的干部冒着被洪水冲走的危险过来转移你,你就给我们一个面子吧!你走不动,我们安排人背你抬你,好不好?”

    老人沉默了片刻,随即对瘪男人道:“拿我的衣裤过来!”

    衣裤递到了床上,老人一脚掀开那床黑不溜秋的被子,三下五下就把外衣外裤穿好了。我让人上前背他,他手一挥,弯腰捞起裤脚,就往外走。瘪男人讪讪地说:“他自己走得。”我示意朱二贵和瘪男人去扶扶老人,我们便跟在他后面,一起往外、往公路上撤。

    我们刚到公路上,王路发那边就传过话来,说一个已经转移出来的老人,安排好了他的住处,他又跑出来,闯进自己家里去了,洪水已经平到窗户了,老人出不来,正在呼救。

    我们便赶紧奔向江家上屋组去营救老人。

    路口已经聚结了不少人。我们赶到的时候,洪水离公路不到一尺高了。情况十分危急。幸好老人的房屋离公路不很远,二十来米的样子。这时,朱二贵的手机又响了,他接听了一阵,似乎想要对我说什么,见我心急火燎的样子,便把话题噎住了。我在寻找紧急营救方案。王路发对我说:“我看找几根绳索来,路上用人拉着,派两个会水的人,把绳子吊在腰上,趟水进去。”

    我想不出其他办法,同意了这个方案。很快,有人就送过绳子来了。谁进去呢?我正在找人。这时,朱二贵已脱剩下一条短裤,正把绳子往自己身上一捆,指着旁边一个高个子男人说:“我和他进去,他是这个组的组长,也是党员。”说着,递过另一根绳子给那男人。

    两人光着膀子摸索着趟进了齐胸深的洪水里。为了好接应,我又叫镇里两个会游泳的干部,也带着手电,顺着绳子跟进去,两拨人保持五米左右的距离。

    朱二贵们进去不久,他的手机又急切地响了。王路发从他的衣服里翻出手机,一接听,才晓得,朱二贵家的房屋快倒了,屋后的护坡已经全部被洪水冲垮了。这是他老婆哭着打过来的电话,催朱二贵回去。我赶紧叫王路发先带几个人过去,我们等把老人救出,立即赶过来。

    十多分钟过去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他们开始返回。老人被他们背着出来了。原来,老人是担心屋里还有一些大米没有背出来,怕被水冲走了,才返回屋里去的。谁晓得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朱二贵开始想从大门进去,里面有个天井,水太深,不敢进去,就绕到屋侧,找到老人住屋的窗子,捶断木窗棱,把老人从窗口拖出来,再背出来的。

    留一部分人安置老人,我叫朱二贵立即上车,往他家赶去。

    朱二贵老婆正失魂落魄、六神无主地在家门口啼哭。见我们过来,几乎晕倒过去,我和一个女干部连忙把她扶住。朱二贵没管他老婆,奔到屋后看了一下,脸色骤然变黑,急急忙忙冲进堂屋,连线带机把一台电视机抱了出来,刚走到屋门口,房屋轰然一声巨响,哗啦啦象一个巨人仰面倒入了洪流之中

    朱二贵在荡然无存的“家”门口发了一阵呆,说了一句:“完了!我的大半辈子完了!”转身喊道:“快帮老秋老春家搬东西!”就闯进了隔壁的那户人家,帮他们抢搬家什。

    隔壁的房屋也在不停地崩塌。我放开朱二贵老婆,一把拖住正要再进屋去的朱二贵,呵斥道:“房屋马上要倒了,压死人了怎么办?人贵重还是家具贵重啊?!”

    抢搬东西的人停下来了,人们的哭叫声立刻升腾起来。不一会,第二栋房子后半部分也轰然倒塌

    这次洪灾,全镇共倒塌房屋九栋一百零三间,水毁稻田一千余亩,垮塌河堤八百余米;房屋进水一千九百余间,水淹稻田六千余亩值得庆幸的是转移五千余人,无一人因灾死亡。

    洪水一过去,镇政府以最快的速度采购了一批快餐面、饼干和大米、食用油,发给倒房户,要求村里帮助找屋临时安置。县民政局和红十字会的救灾物资也同时到了镇里,一并发放了下去。朱二贵一家被安排在村委会的两间办公室居住,他的两个女儿正在县城读高中,平时住校。双江口村的村委会就是原来的村办小学校舍。四间教室借给了在同一个院子里的镇中心小学作学生宿舍。楼上两间小房——原来的老师住房,就作村里的办公室和计划生育室。朱二贵现在就住在这两间房子里。

    为了支持朱二贵家尽快把房子建起来,我和张书记商量,镇里暂缓发六月份的工资,先预付两万块钱给他,作通畅工程的工程款,帮他度过这个难关。

    朱二贵的建房宅基地批好了,他却让它闲在那里。他没有忙于建房,却把那两万块钱一半付了通畅工程的水泥款,一半发给帮他筑路的受灾农户,作了施工工资。

    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先建房子?”

    他回答说:“不把通畅工程做好,我对不起政府;不发工资给做事的农户,他们也同样受了灾,我良心上过不去。”

    6

    这次抗洪救灾,县里要求各乡镇报送两名先进个人。朱二贵的表现确实感人,我们把朱二贵报上去了。但是,没过两个星期,表彰会还没有召开,双江口村发生的一件事情,让我们生气地跑到县委,把他的名字抹了下来。

    尚礼县遭受特大洪灾的消息,在牛周市的牛周日报发表以后,市里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金钥匙集团公司,便在第一时间登报,表示将捐款五十万元专门用于尚礼县住房全倒户重建家园。消息一出,第二天,公司勘灾查灾的人马也在市民政局和县委、县政府、县民政局等有关官员的陪同下,进入了各受灾乡镇。

    原来县里统计的五十户,经过现场勘灾,变成了六十二户。双江口镇九户,因为有两户系母子分家仍居住在同一栋屋里,而被确认为一户,九户变成了八户。按照全县统一的标准享受金钥匙集团的捐款扶助,每户八千元。这对于我们双江口镇的广大农户来说,八千块钱已经是一笔很大的数额了。

    那天,金钥匙集团董事长亲自在双江口镇发放重建家园捐赠款,仪式搞得隆重热烈,镇墟市上家喻户晓。后来,消息还在省市电视台新闻联播播出,很多人便知晓了这件盛事。

    过了两天,双江口村一个叫朱大常的小个子男人和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老婆,闯进我的办公室,开口就要倒房补贴,说他们家的房子也被洪水冲垮了。我客客气气地让他们坐,叫他们慢慢谈房屋的受灾情况。女人忿忿不平地说:“你是镇长,你讲你办事公不公平?”

    我说:“当然公平呀。”

    “那为什么我家的房屋倒了,就没有钱补,别人家的就有补?”女人质问道。

    “你家的是哪栋屋?是不是全部倒了?是不是不能再住人了?如果只是倒了一间,其他房间还可以继续住人,这次就不能补钱,以后再由镇民政适当安排一点维修资金给你们。”我解释道。

    “那不行,我就要这次补,别人家的补八千块,我家的也要八千块!镇长,你是不是看轻人?一样是受灾,别人的就更多,我家的就更少。没有八千块钱,我就赖到你这里不走了!”女人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我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嘟起嘴巴,把头歪在一边,一副不予答复誓不罢休的模样。

    “你家住哪里?是哪栋屋?受灾情况如何?你们总要告诉我吧?我才好安排人去查看一下,看是不是全倒户?如果是全倒户,是我们的工作疏漏,我们再向县民政局补报,争取同样的资金补助你们家重新建房;如果不是全倒户,那就只好按另外的标准补助了。你们听清了我的意思么?”我耐心地说道。

    “我不管全倒不全倒,你们政府不要两种眼珠看人就要的,反正别人补了,我家也要补,少一分钱都不行!”女人不容男人答话,把心思横在前头挡着。小个子男人委委琐琐的,欲言又止。

    我见女人十分巴蛮,无法沟通,就拨电话给分管民政的周副镇长和民政李助理员,让他们到我办公室来。

    周副镇长和民政李助理员来到我办公室,我把眼前的情况说了一下,民政助理员说:“全镇的全倒房户是我一个村一个村调查上来的,我还同村干部分别到那九户人家去实地核查了。双江口村的五户,我们还陪着金钥匙公司的人,到现场去拍了照片,户主当场签名登记的。你朱大常家的屋,一是村里没有报上来,二呢沿河两岸,我们也没有看到哪里有别的全部倒塌的房屋。如果真是全倒房户,那就是村里没有上报准确,我们可以到你们家去勘察一下,给予确认。”

    “不管怎样,李助理,你马上和周镇长到他们家去核查一下,如果是全倒房,马上整理材料补报县民政局,要是县里不补,我们镇政府出钱,也补上八千块钱给他们,因为是我们的工作疏漏了。如果不是全倒房,就按以往的规矩,是危房的按危房补,是半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倒的按半倒的补,是单间的按单间补。你们马上和他们两夫妻过去。”我对周副镇长和李助理员安排,又面对朱大常夫妻说“你们陪他们过去勘察你们家的房屋,看好以后再定事,好吗?”

    “看不看是你们政府的事,反正我的房屋住人不得了,地板都暴坼了,你们没有个说法,不补钱给我呀,我就寻到你们没有脱枣(不脱身)。”女人仍然是一副申讨公平的口气。周副镇长招呼他们走,他们才勉勉强强地跟着出去。

    周副镇长和李助理回来,把朱大常家的房屋受损情况报告给我:那房屋最多只能作危房认定。因为他们那栋房屋本身就是很破旧的平房,建在河堤边上,基础完好,墙体根本没有暴坼,屋顶有点漏水,只是这场洪水把他们家门前的河堤冲垮了,打开大门,前面就是河坎,下面就是流水。河堤垮塌有十五米,缺口两头的河堤基础也被掏空了,如果不及时加固,下一场洪水到来,可能就会垮掉。朱大常家和朱二贵家一个村民小组,正好隔河相望。

    他们刚刚汇报完毕,朱大常夫妻就到了我的办公室。一进门,女人就嚷道:“这下子你们去看了,你们不补钱我们就不走人。我家的房屋没有办法住了,政府怎么搞?别人补了钱,我家没有钱没油脱锅不得!”

    我捺下性子,让他们坐下,我说:“根据刚才周镇长们和你们一起勘察的结果,我们认为,你们家的房屋不能作全倒房,你们的屋没有倒一间,墙壁都没有暴坼,基础也稳稳当当的,就是门口的河堤垮掉了,你们的情况不能按全倒房户补助,只要把河堤修回去了,你们的问题就解决了。”

    “那不行!”女人嚷道“别人家的屋补得钱,我家的就补不得钱,没有这样的道理!讲到哪里去我都同你们讲到底!今天,你镇长没有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就睡到你们政府!朱大常!你归去背着席子来,今天我们就睡到政府!”

    那男人果真站起来往外走,周镇长想拦他,我示意放行,不要弄得拖拖扯扯的,不好看。朱大常走了不久,食堂里吃中饭的铃声响了。我站起身,对女人说:“我们要吃昼饭了,我就不陪你了。”

    “你有饭吃,我农民大老粗就没有饭吃呀?你镇长吃什么,我也吃什么!”女人见我走出办公室,也相跟着出来。我到食堂碗柜上拿碗盛饭,她也去拿碗盛饭。我见状,笑着说:“饭还是有吃的,我请你的客,只是没有什么好菜,今天昼边(中午)吃豆芽炒猪肉,你随意端一碗菜,饭尽够,我买单。”

    “政府的饭,你们当官的吃的,我农民也吃的。”女人赌气说。

    “这个就不是政府的饭哟,是我家的,我承包了这个食堂,镇长吃饭照样要拿现钱。不过,我们是本村的,我请你吃一餐饭,也没有什么关系。”食堂师傅郭阿姨应道。

    “郭阿姨,她家遭了一点洪灾,她的饭我买单。不够菜,可以端两份,饭就自己去装,吃饱为原则。”我对她们说道。女人迟疑了一下,还是装饭端菜吃了起来。

    吃完饭,我回到办公室,女人也跟到办公室,一副不依不挠的状态,很有点刘胡兰的英雄气概。我本想回住房午休,看见这个情况,便不敢走了,怕女人也跟到我的住房里去,闹出说不清的事端来。我只好呆在办公室反复劝她,她则反复纠缠——没钱决不走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着,我被弄得既无法休息,也无法办公。而她老公——那个小个子男人,倒真的抱了一床破棉被,一张烂草席过来了。我见势头不对,打电话给朱二贵和王路发,要求他们赶紧到政府来,劝说朱大常夫妻回去。

    村干部过来了,朱大常老婆仍然是那副旧模样。我想,如果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家门口的河堤整修好了,给他们家一个安全防范措施,他们应该会满意了。当着村干部的面,我对他们夫妻说:“我这会儿答复你们,只要河里的水退下去了,可以施工,我们首先帮你们把河堤修回去,把你们家保护起来,并且把你们家门口的道路填平。这个河堤就由朱主任负责施工,王书记监督,我出钱。好不好?”

    “蛮好蛮好,蛮好蛮好。”朱二贵、王路发同声应道。

    “修河堤是你们政府应该做的事,不管我们的事。我们房屋的钱如果没有,我们闹到县里、闹到省里,我都会闹。我就不怕!”女人让我感到十分意外,也十分恼火。我对村里两位干部说:“你们到她家去看一下,把她家的受灾情况写一分材料报到镇民政办,能够靠得危房的边上,就作危房报。他们要是再这样闹下去,不但把双江口村老百姓的脸面丢光了,而且也说明你们的工作没有做到位,今年你们村的维稳工作就记零分。”

    两位村干部唯唯诺诺。转身劝说那女人。朱二贵伸手拉她起来,女人则顺便把他骂了一顿:“你是蛮好耶!你补到了八千块钱,你的相好的也补到了!我家的白搭白姓一个朱字,有好处了,你就一脚踢开我们!”不等女人说完,朱二贵巴蛮把女人拖出了我的办公室。我听见女人在外面的一句话:“朱大常,你莫归!没有讨到钱,你莫归我家来!你就睡到镇政府!”

    女人被强行弄走了。但是,小个子男人朱大常,当真把破席子摊在我们办公楼的楼道口,拣起场面要睡在那里。

    傍晚,朱大常还呆在楼道口,碍手碍脚的。我只好又将朱二贵叫过来,把他弄回家去。

    7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闹。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县政府办打电话给我,说双江口镇有一对中年夫妻,在政府大院里吵闹,政府办、信访办的人怎么劝说都不听,总要见县长,要讨个公道。民政局救灾股的人,按照他们的要求,还特意约双江口民政助理员到他们家进行了勘察,把问题讲清楚了,他们就是不走,坚持要闹。请双江口镇政府安排几个人过来,把他们劝回去。

    我派了三个男干部、三个女干部,还把王路发、朱二贵也派去了,租了一台九座的金杯车,浩荡进城了。

    我的意思是——先礼后兵,尽力劝导,劝不动,最后巴蛮拖上车,拉回来再说。

    五点钟,朱二贵打电话给我,建议说是不是镇政府答应给他们一千块钱,如果同意,我保证可以劝他们回来。政府如果不肯出钱,我就个人出一千块,把他们弄回来。可以么?

    我没有答应。我不希望看到,遇到什么事情,只要老百姓到政府一闹,政府就给钱,那样,我们的政府就会比柿子还要软弱了,谁都可以去捏一捏,捏了,就会有甜汁流出来。

    然而,五点半的时候,周副镇长打电话给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我,说问题比较麻烦,因为涉及到这次救灾全倒房户的补助金的发放有失误,双江口村朱春树家的房子没有全倒,只是屋后去年新修的河堤冲垮了,村里也作全倒房户报了,补了八千块钱。

    我感到大吃一惊。当时核定倒房户的时候,我亲自陪着金钥匙集团的人到了现场,怎么就会弄出差错来呢?当时,朱二贵、朱秋平、朱春树三家,一栋一栋在现场指了屋、照了相、签了字,应该准确无误呀?

    我叫周副镇长找朱二贵问清原因。

    原来,朱秋平家的房屋有两孔门面,朱二贵晓得这次救灾建房的补助资金,是大老板捐赠的,就动起了心思,想要帮朱春树家也搞点钱,就三家窜通,让朱春树老婆陈月红出面,认定一个门面是她家的堂屋大门,然后,朱秋平、朱二贵又在旁边作证,朱春树家就蒙混过关了。一听到陈月红的名字,我觉得很耳熟,细一想,原来,朱二贵经常半夜去“帮忙”的,她就是一个!因为她老公常年在广东打工,要到年底才能回来一次。他家屋后水毁的那段河堤,就是朱春树去年过年回来,请人修起的。

    ——难怪朱大常老婆要带着朱大常英勇不屈地闹下去!

    我决定,错领的建房补助要坚决追回。朱大常夫妻也要坚决弄回来!

    一听说要让朱春树家退钱,朱大常老婆便害怕了,她请求周副镇长:我们回双江口可以,千万不要让朱春树家退钱,我们也不找政府要钱了。

    ——她怕朱春树回来打她和她老公。

    电话请示我:怎么办?

    “先把人弄回来再说。”我答道。

    一帮人马从县城回来,送朱大常夫妻回家之后,我把朱二贵留下,兜头劈面狠狠骂了他一顿。

    “朱二贵呀朱二贵,你这个坏分子!你真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分子!你总是爱耍点小聪明,搞点小动作,给我出点难题!你就是这样帮我当村主任的呀?!好事让你做成坏事,好人让你搞成坏人!你个脑壳就是一个猪脑壳?什么钱搞得,什么钱搞不得,你也不拿脑壳想一想?抗洪救灾你冲到最前线,连续三天两夜和我们镇干部一样坚守第一线,我还拿你当作英雄报到县委,要表扬你!——今天,我又要打击你一次,又要在政治上再虐待你一次,报上去的名字,我要把它撤回来——你就是一团烂泥糊不上墙壁!这个事,你去处理,朱春树家冒领的钱,你帮我一分不少地退回来,朱大常家的人身安全由你负责,朱春树家任何人如果打了朱大常家的人,我就唯你是问!你屙出来的屎你自己帮我吃回去,这个臭屁眼你自己去揩。”

    朱二贵呐呐欲言,又不敢言,只好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训骂——谁叫他无风也要掀起那么大的浪来呢?他不记得,有一句老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吗?

    朱二贵哭丧着脸,答应保证退回钱来,保证不会有人打朱大常家的人。

    朱二贵的那两颗银牙这时候黯然无彩。

    他的脸上象涂了一层苦瓜水,嘴巴不由自主地翕动着,下巴上短短的白胡须在微微颤动着。他站起来,默默的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看着他显得苍老许多的背影,我心里陡然生出一片同情,觉得他很可怜,毕竟他一家是受灾最惨重的。

    不过,我相信他能够把事情摆平

    8

    第二天下午,朱二贵把八千块钱退回镇民政办来了。我在镇政府大院碰到他,他满脸的沮丧。

    他对我说:“岑镇长,按照你的指示,把钱退回来了。”

    我说:“退回来了就好,知错改错,改正了就好。朱二贵,村里的领导也不好当吧?做事要一碗水端平,来不得半点徇私舞弊。想拿公上的事做私人的人情,总会被冷水噎着的,农村里有一句老话叫做‘吃桐油呕生漆’,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以后,要吸取这个教训。他们两户不会有什么冲突吧?哦好,一定不会打架吵架就好。我相信你,你不要又哄得我老牛下坎。那好那好,坐一下子么?不坐了?那好走啊。”

    这八千块钱怎么处理呢?晚上,我找到张书记,建议将就这八千块钱作启动资金,叫朱二贵把朱大常家门口的河堤和陈月红家屋后的河堤搞一下,搞成后再量方结算。张书记同意我的建议。

    于是,第二天又把朱二贵约到了办公室,把这个差使交给他。河堤建好后,镇政府派人去收了方,作了结算,还要付朱二贵九千来块钱,只等年底付帐。

    十月底,镇政府按照县委县政府的部署,着手准备进行农业税税费改革。这时,我已经连续两个多月没有见到朱二贵了。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我在县城家里休息。镇党政办公室值班的人打电话给我,说县公安局打电话来,问朱二贵真的是不是镇人大代表——他在县城黄金大酒店打牌,被公安局抓起来了。我说,据实报过去,朱二贵不但是镇代表,还是党员、村主任。

    不久,镇派出所所长又打电话过来,说可能要拘留朱二贵,他在局里的态度不太好。我问,人大代表拘留应该有点什么说法吧?所长说,县代表拘留前要报县人大常委会同意,镇代表拘留前通知镇里一下就可以。我问,象朱二贵这样的村干部,可以不拘么?所长说,要局长批。

    于是,我赶忙把电话挂给公安局杨局长,求他罚点钱算了,就不要拘留朱二贵了,拘几天怕政治影响不好。

    第二天,朱二贵回到双江口,路过学校也不进家门,径直跑到我办公室,对我感激不已,说看守所不好玩,不是好人呆的地方,一天两夜有半年那么难熬。晓得会有这样的事发生,说什么——就是斩手指也不去打那个牌了!

    我问他:“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敢跑到县城去赌博?”

    他说:“也就是在三口乡承包了一条通畅公程的村道硬化工程,工程做了快一半了,那天到乡里结了几万块钱预付款,付了水泥、沙卵石和部分工人工资,荷包里还剩下六七千块钱,晚上到黄金大酒店请他们吃完饭,先有人说要去洗脚,后来又说打牌,就到酒店开了一间房,租了牌拣场打起来了。今天正好我的手气特别红,连续进钱,我都没有数,公安局的来抓的时候,我名下都有两万块钱了!哪个晓得”朱二贵说着,面露得意,还有点沉醉于赢钱的氛围中的味道。

    “看样子,赌博蛮有味道咯?我不该把你捞出来,让你在看守所搞满七天,长长记性。”我打断他的话道。

    “不是这样讲的,镇长,我是鸡婆飞走了,鸡蛋也打掉了。桌面上的两万块钱没收了,荷包里的四千多块,也被罚款罚掉了。晓得这么大的事,我还会去帮他们打牌!就是死我也不去了!”朱二贵的神色又回到了惨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淡的模样。

    “你家的房子也该动手了吧?”我有意把话题扯到他建房的事上去,我要催促他本年内把房子重新建起来,因为县民政局有要求:享受补助的受灾倒房户必须当年建房子。我说“你不要一时兴起,把那八千块钱也打牌打掉了。”

    “岑镇长你也是真心对我好,我就真人面前不讲假话,那八千块钱,我只留下了四千块,你要我到朱春树家去退钱,我本来就想帮他家,我又怎么好全部要他老婆把钱退出来呢?我也担心他家去找朱大常家的麻烦,就只让他家退了一半,我从我自己的八千里面,拿出一半补上,反正退回八千块钱了,没有人再来闹事了,就要得了,你说,镇长,我这样处理没有错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摇摇头,感慨地对朱二贵说:“朱二贵呀,你真是个不折不扣坏分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编者按  作者形象地塑造出一个农村基层干部、几个基层共产党员的鲜活形象,在他们身上,有无数的闪光点,有些人,甚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正是无数的真实的他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同而不合”或“和而不同”又在社会不断的发展的过程中,披荆斩棘,磕磕碰碰,用他们的聪明和智慧和自己和身边的人做着斗争,实实在在、默默无闻地落实着党和国家的惠民政策,体现着三个代表和党员干部的先进性小说中,作者并没有极力美化主人公,尽量展现这样一类人身上的弊病和缺点,务求白壁微暇的真实感。推荐。